作者:席芮芸
2024新年过年期间,鉴于电影《第二十条》社会反响比较强烈,并且是关于法律问题,作为法律人要看一下,观后影评从法律,社会以及电影制作三个维度提出我自己的观点。
从法律层面,第二十条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中关于正当防卫的条款,这一条分为三款,款为正当防卫,第二款为防卫过当,第三款为特殊防卫。
“第二十条 为了使、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对不法侵害人造成损害的,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
正当防卫明显超过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损害的,应当负刑事责任,但是应当减轻或者免除处罚。
对正在进行行凶、杀人、抢劫、强奸、绑架以及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卫行为,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不属于防卫过当,不负刑事责任。”
法律人都会学习到正当防卫的成立条件之一是要求侵害行为必须正在进行,如果侵害行为已经结束而进行的防卫,则可能构成防卫过当或者故意伤害。但在实务中“正在进行”较难确认。在案例分析中,通常会将侵害行为一帧一帧地进行分析来确认防卫时侵害行为是正在进行还是已经结束。我认为这样容易造成对行为的过度分析而忽视了现场发生的不可预测性和紧迫性,脱离了正当防卫成立的目的和立法精神。正如罗翔老师经常提到的一句话,事后我们不能站在上帝的视角来评判当时的情景。鉴于正当防卫界定上的困难,在实践中法院审判倾向认为是“互殴”,谁遭受的损害结果更严重法律的天平更倾向于谁。因此第二十条被称为“沉睡的法条”。
正当防卫是法律赋予公民的权利。正当防卫的成立是为了防止不法侵害的发生,减少不法侵害的危害,社会教育目的是以增加侵害者实施暴力的成本和代价,而减少和阻却犯罪意图。如果过于追究每一帧的行为而忽略整体过程,以及犯罪主观意图,则没有起到以上的立法目的。
关于《人民法院、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关于依法适用正当防卫制度的指导意见》(2020)中指出:“综合考虑案件发生的整体经过,结合一般人在类似情境下的可能反应,依法准确把握防卫的时间、限度等条件。要充分考虑防卫人面临不法侵害时的紧迫状态和紧张心理,防止在事后以正常情况下冷静理性、客观的标准去评判防卫人;”, “对于不法侵害虽然暂时中断或者被暂时制止,但不法侵害人仍有继续实施侵害的现实可能性的,应当认定为不法侵害仍在进行;”
电影《第二十条》正是基于以上的法律争议问题而展开的故事剧情。影片中村霸去车中拿刀就成为界定侵害行为是正在进行还是已经结束的焦点,经过警方和检方的不懈努力终于找到被扔掉的刀,即侵害行为正在进行的重要证据,也是判定正当防卫的关键。
电影的主旨是唤醒沉睡的第二十条,呼吁公检法机关和律师等法律从业者更多关注老百姓确实的生活和困难,抓住对不法侵害整体行为的判断和把控,评估法律对社会文明推动的意义和作用,而不是简单地依据法律条文过度分析而失去了维护公平公正的法律精神,更不应为了自己的升职加薪,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工作心态,而忽视老百姓的生命权、健康权等公民的基本权利。
从社会问题层面,我认为更有深层的意义。为什么这部电影在老百姓中反响这么强烈呢?又折射出什么社会问题? 电影展现的是社会公平正义的话题,得到强烈的社会回馈,说明老百姓对公平正义是非常得渴望。但同时不论是电影里还是电影外都看出人们对于公平正义的追求比较被动,而不是积极主动。电影中,村霸横行多年,整个村子竟然没有人反抗,没有人管,没有人联合主持公正,也没有人出来作证,由于村霸长期恶行无人反抗,才造成终杀人的恶果,杀恶霸的人到底是维护了公平正义还是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呢?从社会价值上说,以杀人来解决问题并不是推动人类文明的方式。那为何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呢? 这与社会现存的问题息息相关。在电影之外,社会上有一种人人都知道且大多数认为正确的社会观是: 与我自身利益无关的,不关我事。很多人对他人和社会公共利益,以及公平正义漠不关心。对能为公平正义站出来维权的人也并不支持还颇有微词。只要不涉及我个人利益,公不公平都与我无关,甚至为了能达到自我利益,也可以以牺牲公平正义为代价。这些人在人群不是少数。但一旦事情发生到个人身上,才发现没有人帮没人关心没有人站出来主持公正。如果每个人都自私冷漠,只为自己利益而驱动,对社会公平正义无动于衷,那当你遭遇侵害时,也不会有人为你主持公正。司法是维护公平正义的一道防线,社会的公平正义不是靠某个检察官,不是靠哪条法律,是靠老百姓自身去努力自己去争取,要培养信仰社会公平正义的价值观,将公平正义建立于自我利益之上,这样才能有良好的社会风尚,才能实现个人的公平正义。
电影中,赵丽颖扮演的被欺凌的普通妇女在社会问题之下是多少渺小和脆弱,她跳楼意图结束自己的生命是无奈和绝望,是对社会维护公平正义的成本太高的绝望,而真正能燃起她信心的也不会是第二十条,而是一个以公平正义为追求的良性社会。
就电影制作方面我认为水平一般,还有待提高。男主是一名检察官,但电影从头到尾没有表现出男主在工作方面所展现出来的独特的专业能力和认知水平,也没有对公平正义的任何追求,突然在结束时就发表了一段慷慨激昂的追求公平正义的至高演说,从逻辑上就不通。一位对公平正义不懈追求的法律人必定是时常思考努力工作处处反省才可能得出比常人更高的认知。整个电影虽然是以追求公平正义、维护老百姓人权为主题,但部分演员没有达到这样的认知高度,表演还浮于表面。因此,不仅是法律人,各行各业都肩负着以推动人类社会文明进程而不断提升自我的责任和追求。